就这样,我从妈妈的房子里滚出去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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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 2024年5月14日 预览 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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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5-13 22:34·南风窗·发布于广东

作者 |?黑素
值班主编 | 赵靖含
妈妈的怒吼在空气中回荡:“那么讨厌那么恨我,那你就滚出去啊!滚出我的房子!”?
2022年一个工作日早上,她突然向我抛来的厌恶和恨意。
这样的场景和话语,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母女生活中,重复出现。每一次,那些话和行为都像是敲打在我的心上,让我反复痛苦地思索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。
再不走上班就要迟到了。于是我努力装作没听见,试图直接绕过她走出大门。但她开始愤怒地推搡我,似乎想将我从逃避的壳中拉出,迫使我面对这不断升级的母女争执。
“你这人真的是有毛病啊!你有病,为什么非要怪我?家里凭什么要承担你的问题?难道你过得不好就全是我的错吗?!”她的声音逐渐升高,怒火似乎要将屋内的潮湿都蒸发掉。
那段时间我确实“有病”——嗜睡,毫无食欲,无法控制的痛哭……各种痛苦的症状折磨着我。在朋友的提醒下,我去了医院做诊断,最后确诊了抑郁。
她的言语像钩子一样勾住了我最脆弱的部分,随后就是一种“悬着的心终于死了”的感觉,我感到一切都尘埃落地。后来才知道,那是人在极度失望的情况下会有的感觉。
那天,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哭着和她大吵,哭着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对我。我只是转身,打开门,下定了决心,离开了家。当晚,我就定好了周末要搬进去的房子。
《鹦鹉杀》剧照
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搬出去住。但那个周末开始,我就再也没有搬回家。
我们的关系并不是突然交恶的。长久以来,我都感觉到她对身为长女的我似乎有一套模糊的标准。她一边对我充满期待,一边又持续打压着我。但这种情况,似乎从未出现在我的弟弟妹妹身上。
我一直试着打破这种杂乱的状态,试图让她梳理清楚她究竟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。在那个远离妈妈、通过心理咨询等方式疗伤的日子里,我似乎在女性主义理论和书籍中找到了一些答案的思路:
在结婚之外,获取社会成就的更多途径面向女性开放以后,女儿也开始难以逃脱母亲的期待。女儿们成为“长着女人面孔的儿子”,背负着此前“长子”才有的责任和期待,但他们的女儿身份又让母亲无法释怀与正视。
这份期待从那个还处于“母凭子贵”时代的外婆开始,传导到身处开放腾飞的时代中在国外和深圳赚得第一桶金的妈妈,随后传到现在的我身上。在这个链条里,互为母女关系的我们好像彼此的“分身”。为了打破这个传递的链接,我只能不断地与我妈妈对峙。
01
逃离
我“滚”出妈妈的房子后,偶尔回到家与其他家人相处,但自始至终与她保持距离,同时也不再对她、对我们关系的改变抱有期望。
一直以来,每当我的女性朋友谈到她和妈妈的一些相处和琐事,我总会发自内心地感叹:“你和你妈妈关系真好。”因为那都会让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我和妈妈的关系。
我们一直住在同一屋檐下,这种密不可分的接触,催生了无数的小争吵和偶尔的大爆发。我们一天一小吵,三天一大吵,因为她的暴脾气,我挨打更是常有的事情。
我不是没有对这样不亲近,甚至是有些交恶的母女关系产生过困惑,毕竟身边的女性朋友大多是和妈妈关系更好(当然,也因为更多的家庭劳动以及亲子感情的维系大多是她们妈妈进行,而在我们家,这些情感上的劳动更多是我爸进行)。
无论中外,在主流价值观和社会的情感共同体中,似乎都存在着一个宛如圣母一般完美、善良又温柔的母亲形象。赞美和歌颂母亲也是一种家庭伦理传统,无数文艺作品都在宣扬母爱的伟大与无私,以及母女之间的亲密和联结。
在这样的影响下,我也无法避免地对我妈妈有种理想化、完美化的期待。我希望她能够全然理解我,对我展示出温柔和无条件的爱,而不是时常显示出的暴躁和情绪化。
《妈妈!》剧照
而她对我们的关系似乎也有同样的困惑——每次吵完架,我们关系进入一段“缓和期”的时候,她是总会有点喃喃自语地问我:“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和我吵架呢?我真的不明白。”有时候,我甚至能在她的困惑中察觉到一丝寂寞。
韩国心理学家金志允在《母女的世界:爱与憎的矛盾体》一书中写道,母女的世界犹如交织在一起二三十年的线团。很多母女哪怕知道自己所处的艰难境地是因为对方造成的,也还是无法确定这到底是怎样的矛盾。
我与我妈之间的关系,也一直都布满了冲突和不解。而在冲突之中,我却无法控制地变得越来越像她。我的语调、声音甚至行事风格都与她越来越相似,弟弟妹妹经常会在某一刻突然感慨:“你刚刚那样真的和妈妈好像。”
每次听到,我的心里都五味杂陈,脑子里莫名回荡起我们吵架时她总爱说的那句“你永远是我的女儿”,也会感到紧张和不安。
自搬出家后,我和妈妈处于一种微妙平衡的状态。而我也成功地在自己从小长大、与妈妈同在的城市,建立起了一个与家里无关的生活和空间。我曾一度以为她对我干涉已经消失。
但某一天,与室友共养的猫在我怀里挣扎,尝试挣脱走而咬了我一口。那一刻,我仿佛被触动了某根弦,怒火在胸中燃烧,脑子只被一个想法占据:你怎么敢咬我。现在回忆,当时的我像《闪灵》中的男主人一样,拿着一把隐形的斧头,对猫穷追不舍,只为抓住他泄愤。几个躲避的回合后,我用力将挣扎着的它从沙发下拖出,手掌在愤怒的驱使下落在了它身上。
《闪灵》剧照
仅仅几秒钟后我就突然冷静下来,随后就被内疚感笼罩。我抱着受到惊吓的猫,轻轻地抚摸着它,试图安抚它的恐惧。看着它渐渐放松下来,突然间,妈妈的声音和场景在我脑海中浮现:“我是生你养你的妈妈,你居然还敢顶撞我!”随后,我想起了她拿着衣架毫不收敛地抽打我,而我一边被打哭一边试图逃跑的场景。
这让我觉得很恐怖,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,继承了她的这份愤怒和暴力的冲动。更可怕的是,这样的情况只存在于我与小猫的相处中。
我的潜意识里知道,小猫依赖于我无法逃离,正如我的妈妈对待作为女儿的我那样。当时的每一个动作,每一次呼吸,都重复着曾经我妈妈的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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